乡土叙事与程式破壁——评戏曲小戏《山乡新曲》

作者：李雨时

四川文艺评论中心四川大学基地

在四川省第二十届戏剧小品（小戏）比赛第八场中，由宜宾市酒都艺术研究院、筠连县文化馆带来的戏曲小戏《山乡新曲》于巴山大剧院雅致献演。这部以戏曲形式勾勒当代乡野生活画卷的小戏佳作，展现出对戏曲程式美学的突破性探索，重构了传统戏曲的表达边界，在传承与革新的辩证中，为乡村题材戏曲创作开辟出极具生命力的艺术路径。

一、博采众长的舞台形制

戏曲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历史文脉中有特殊地位。戏曲本身就是以歌舞演故事的舞台艺术集大成者，熔文学、音乐、舞蹈、武术、美术于一炉，通过虚拟写意手法构建舞台时空。它以“唱念做打”四功为表演支柱，配合“手眼身法步”五法形成规范体系。在三百余种地方剧种中，京剧的华彩、昆曲的雅致、越剧的缠绵、豫剧的豪放等各彰其韵，共塑中华戏曲基因谱系。

戏曲小戏《山乡新曲》中以川剧声腔为骨血，高腔的激越、帮腔的呼应、灯调的明快交织成极具四川地域辨识度的声腔组合。同时剧中演员精彩的手势指法、步态韵律在举手投足间尽展传统戏剧做派功法的深厚底蕴。尤为精妙的是，作品大胆融入二人转艺术元素，手绢翻转间尽显俏皮灵动，十字碎步踏响欢快节奏，如点睛之笔让传统戏曲在跨界融合中焕发出别样生机。

二、重构乡野的叙事图景

《山乡新曲》打破了传统乡村题材戏剧中 “苦难叙事” 或 “田园牧歌” 的单一范式，以乡村大舞台的才艺角逐为叙事支点，构建起充满主体性与现代性的乡野生活新图景。剧中村民不再是被动的时代背景板，而是主动争夺表演话语权的叙事主体，彰显出当代农民对文化自我认同的觉醒。

作品还巧妙地将乡村治理议题融入艺术叙事。杨主任以 “舞台选角”为契机，让李大壮与花花夫妇在排练戏曲对手戏的过程中，重新唤醒夫妻间的情感联结。当二人在舞台上演绎戏本时，现实婚姻中的隔阂在程式化的唱念做打中悄然化解——这种“以戏劝和”的情节设计，既延续了戏曲“高台教化”的传统功能，又创新性地将现代婚姻问题纳入乡土叙事框架，使乡野生活图景在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中焕发新生。

一、焕新程式的表演范式

《山乡新曲》在表演范式上实现了对传统戏曲程式的现代性突破，以去脸谱化的生活化表演中重构戏曲的身体叙事。剧目打破“一桌二椅”的传统场景设置，将表演空间转化为乡村大舞台的海选现场，以村民争抢表演机会的戏剧冲突自然引出唱念做打的展示。演员身着日常便装演绎家长里短，极具生活质感的服饰彻底消解了传统戏曲中生旦净末丑的行当体制，却在举手投足间暗藏川剧功法的精髓，让戏曲程式从舞台符号转化为村民的身体记忆。

作品中舞台与现实的双重空间让乡村大舞台既是村民展示才艺的物理空间，更是重构乡村人际关系的精神场域。在这里，戏曲不再是疏离生活的高雅艺术，而是村民介入现实、解决问题的实践工具；乡野叙事也不再局限于土地伦理的重复书写，而是转向对乡村文化主体性与社区共同体的现代性思考。这种 “以现实解构传统，以传统观照现实” 的表演策略，使戏曲程式从凝固的美学规范焕变为流动的生活实践，为传统戏曲在当代乡村的活态传承提供了极具启示性的表演范式。

《山乡新曲》证明了传统戏曲形式并非只能固守于表现历史题材或遵循严格的行当程式。通过主体唱腔的坚守、多元元素的兼容以及表演形式的现代化革新，《山乡新曲》为戏曲如何生动地反映当下生活提供了一种可能性路径——植根戏剧本体，拥抱多元艺术营养，并以更加生活化的姿态实现与当代观众的有效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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